琴惜颜Amaryllis

赤龟|ALVO|邪瓶|索香|仙流|铁虫|谷弛|魏白|CP洁癖人

【十六号的故事||08:00】人间行歌

· 他们属于彼此   OOC属于我

· 7K+流水账 感谢观看

· YY产物,纯属虚构,仅供娱乐,勿扰正主


 

镇西姚家的小公子回来了。

也不知是谁传开的消息,镇里随之骚乱了小一阵子。

各家门口洗衣择菜的阿婆阿婶们放下手中的活计,聚到一起长吁短叹起来。

她们说这位小公子是小镇最招人疼的孩子,单名一个弛字,原本也是生活富足,却在五六岁时候陡生变故没了双亲,远房的亲戚赶来帮忙料理后事遣散仆役,却也变卖卷走了姚家大部分的家产,只给小公子留下了一个城郊荒废的小院子和年迈的奶娘。

所幸奶娘是忠心耿耿的,见情况不对,偷偷留了些姚夫人的首饰珠宝在身上,这些年靠着典当首饰和帮人浆洗缝补,才将小公子拉扯到弱冠之年,自己却在前些日子发了急病撒手人寰。

姚弛这次出远门就是去将奶娘的骨灰和遗物送回她的老家安葬的。

带头的阿婆抹着眼泪说他可真是个好孩子,改天该去他家送点吃穿用度慰问一下的。周围一圈人点头应和着又聊了几句,眼看将近晚饭时分,镇里就平静下来了。

姚弛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孤零零的小院被搁置在镇中一角,姚弛却只觉得那是他最温馨的家。他加快了脚步上前,掏出钥匙将院门落了灰尘的锁打开,才一跨过门槛就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额前被人落下一个轻轻柔柔的吻。

“赶路赶饿了吧,我煮了粥。”

 

 

姚弛儿时的记忆总是有些模糊的,但他永远都记得与谷蓝帝初遇的那个午后。

那时刚搬来小院不久,人人都说他命苦,他不明白命苦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大人那些利欲熏心的肮脏事,只晓得双亲不在了,围着他逗趣玩耍的哥哥姐姐们也走了,奶娘总是抱着自己抹眼泪,屋里浓重的悲伤压得他喘不过气,于是趁着奶娘哭累了睡过去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溜到院子里。

正是梨花开花的季节,姚弛坐在院中的矮凳上,望着枝头白色的花团发呆。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太多纷乱复杂的情绪一起涌到他心里,反倒让他木木然了。

就连当时完全陌生的谷蓝帝从树后走出来,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只是眨了眨眼,声音倒是脆生生的,“你迷路了吗?”

谷蓝帝看着当时还是个奶团子的姚弛,觉得新奇又可爱,不禁温柔地笑出了声,“不是哦,这里是我的家。”

姚弛皱起眉歪着头想了许久,“可奶娘说了,这里明明是我们的家,奶娘是不会骗人的。”

“我也不会骗人。”谷蓝帝揉揉他的脑袋,“这里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家人了。”

要说搬进这小院的年份,谷蓝帝的确是比姚弛早了好几十年。

镇外的山上曾有仙人落过脚,看山上梨花盛放,心情大悦并折下了一株梨花枝,后来这棵梨树沾染了仙气,没过几日便修成了人型,仙人看着面前懵懵懂懂的少年哈哈一笑,给他起名为谷蓝帝,教了一些基本的修行口诀便继续云游去了,那之后谷蓝帝便一个人在山中修行,一晃就是千年,倒也不觉得寂寞,只是几十年前有人冒冒失失闯到山中,谷蓝帝这才知道原来山脚下就有一座小镇,里面住着许多与他不同的人。

山上的生活突然显得乏味了许多,谷蓝帝盘算着修行得也差不多,于是选了镇里一处荒废院落的梨树作为自己的栖身之地,每日观察人们的生活,倒也自得其乐。

直到姚家发生变故,奶娘带着姚弛一老一少两个人搬了进来。

 

 

自那天起姚弛多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奶娘终日为生计奔忙,姚弛就去找谷蓝帝玩,他轻轻敲敲梨树的树干,谷蓝帝就会带着笑从后面走出来。

姚弛对这个来路不明的温柔哥哥喜欢极了。

谷蓝帝说他的存在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姚弛就将这件事当宝贝一样藏在心底,只在奶娘看不到的地方时时地跟谷蓝帝呆在一起,有时缠着他讲仙人的故事,偶尔也会说到自己以前的生活,小小的奶团子想爹娘了还是会吧嗒吧嗒地掉眼泪,谷蓝帝就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揉着他的脑袋,任由他抽泣着把所有的情绪都哭出声来。

后来姚弛长大了些,奶娘把他送到镇里的书塾去,教书的先生跟姚老爷有一些交情,免去了他的学费还多加关照,姚弛却没那么心甘情愿,他本身是喜欢读书的,可他也不想跟谷蓝帝分开那么久。

最后是谷蓝帝想了个办法,他变成一朵梨花,被姚弛小心翼翼地别在胸口,这下两人可以整日形影不离,姚弛也不用费神跟别人解释谷蓝帝的来历,虽然两人在外面没法说话,却总好过让他孤零零一人。

这下姚弛更喜欢谷蓝帝了。

这份喜欢在姚弛长大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变质,漂亮的小公子开始想着将温柔的哥哥完全占有,终于有一天在两人一起温书谈笑的时候,姚弛突然地凑上前去,亲了亲谷蓝帝微微勾起的唇角。

两人却都愣住了。

谷蓝帝自然知道亲吻是什么意思,这些年他作为旁观者,将普通人的七情六欲看了个明明白白,却从未真的置身其中过。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惋惜的意味而更像是带着满足的无奈,“别闹了。”

姚弛委屈地扁扁嘴,就着跪坐的姿势抱住他,少年的身型偏小,看起来像是整个人都埋进他怀里一样,“没闹。”他低声说,“我想好了,我也不忍了,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怀中少年人的身躯带着梨花的香气,那是跟谷蓝帝天长日久地待在一起之后沾染上的,属于他的味道,谷蓝帝捏捏他的脖颈笑道,“说什么傻话,你该找个像你一样的人在一起的。”

姚弛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不加掩饰的直白爱意从他漂亮的眼睛一路过渡到谷蓝帝心里,谷蓝帝知道自己眼底的温柔同样一览无遗。

这场实力悬殊的战役里,脆弱的心理防线被属于人类最强烈的感情杀得溃不成军。

谷蓝帝又妥协地叹了口气,低头迫切贴上姚弛带着笑意的唇。

 

少年人的感情炽烈得很,来势汹汹地将姚弛整个人都包裹在里头。

他原本就跟谷蓝帝亲近,这下更是每分每秒都想腻在一起了,只要是奶娘视线之外的地方,都能见到两人交缠的身影。

过惯了千年心如止水的生活,谷蓝帝这倒也是第一次尝到被心火烧灼的滋味。姚弛是极漂亮的,偏偏他还知道怎么把自己的漂亮完全地展示给他看,回想起初遇时那个肉嘟嘟的小团子,饶是他也想不到当日那个孩子会出落成现在的模样。

人是脆弱的,这他一直知道。他们的生命之火转瞬即逝,即使投胎转世了也是下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因此他初见姚弛的时候其实是带着满腔高高在上的怜悯,因为他的悲惨身世,更因为他是个普通的人类。

可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人类的极致美丽,不完全来自于外面那层漂亮的皮囊,而是灵魂的全然热烈和盛放。

所以姚弛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总是会笑起来,他知道谷蓝帝爱他。

他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等姚弛空空的肚子和谷蓝帝小别胜新婚的欲壑终于填平,已经是深夜了。

姚弛披衣服下床,点好了灯,窝在谷蓝帝怀里捧着账本一笔一划地算家里那笔惨淡的帐。奶娘当年带出来的金银首饰已经典当得差不多,扣掉老人家里的安抚金和姚弛一路上的盘缠,这些年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姚弛越看越愁,愁得连腰都开始疼。

谷蓝帝帮他揉着腰,有点于心不忍,“我也可以帮忙出去赚点钱的。”

姚弛咬着笔杆子回过头来看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镇里突然出现个生脸怪可疑的,何况你又……”他的脸可疑地红了红,却不肯再说下去了。

“我怎么样?”谷蓝帝凑近他。

姚弛不回答,只是笑着亲亲他,“你就乖乖被我金屋藏娇养着就好了。”

谷蓝帝抽过他手中的账本随手搁在桌子上,桌上的油灯许是快燃尽了,一闪一闪地暗了下来。两人在昏暗的房间中静静拥抱在一起,姚弛心中那点愁绪也随着油灯闪烁的火光一点点散尽,谷蓝帝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他交付出所有的信任,再还给他不容置疑的安心。

可安心归安心,生活总还是要过下去。

谷蓝帝是仙人点化的树精,靠着千年修为可以不吃不喝,但姚弛肉体凡胎总要想法养活自己。

他去外面接了些替人写信抄书的活,拿回来分谷蓝帝一半,两个人头挨着头凑在一起抄得热火朝天,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眼对方,然后笑着交换一个轻吻。

后来等到谷蓝帝再抬头的时候,姚弛已经趴在桌上睡熟了,脸上印着未干的墨迹,嘴微微张开,看上去有些傻气。谷蓝帝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施术给他一个香甜的美梦。

 

又过了些日子,等到奶娘的去世已经从小镇的记忆中褪色的时候,就有媒人来敲姚小公子的门了,开始只是偶尔的上门试探,后来络绎不绝踏破了门槛,似乎小镇上所有正值婚龄的年轻姑娘都要来找小公子说说亲事。

姚弛把谷蓝帝塞回里间,自己一个人去外面应付,对着媒人们笑到脸酸,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拨又一拨闹哄哄的人群,他长出一口气瘫回椅子上。

谷蓝帝皱着眉从门后闪身出来,对于姚弛的受欢迎程度他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多来几趟论谁也吃不消,他们俩日日夜夜都呆在一起还嫌相处的时间不够,当然不愿总被外人无端打扰。

两人靠在一起愁眉苦脸地想了半晌,在姚弛多次强调不许谷蓝帝露面也不准用法术欺负善良淳朴的镇民之后,他们想出了个办法。

自那天起主厅挂了一副画,是姚弛亲笔画的,上面只有一个眉目温柔的美丽女子,有人问起的时候姚弛就扁扁嘴垂头抹眼泪,众人从他嘴里断断续续拼凑出一个青梅竹马自小分隔两地,十几年来一直只能通过书信来往却始终对彼此念念不忘,前几日却得知姑娘已经被家中强行嫁给当地富户,小公子悲伤之下发誓再不婚娶的故事。

媒人们被小公子生动的叙述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问及姑娘的名字,小公子泣不成声:“谷幽兰。”

谷蓝帝在里间听得头疼。

索性这招还是有用的,没几户人家愿意让自家女儿嫁给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穷小子,实在有锲而不舍的,看姚弛态度实在坚决,也渐渐地放弃了。

后来姚弛看看谷蓝帝再看看画,长叹一声,“谷蓝帝你要是能多变成这个样子几次就好了。”

谷蓝帝挑挑眉,搂住多话的小公子亲了个昏天黑地,终于换得了片刻安静。

 

 

姚弛而立那年的生辰,谷蓝帝把他带上了镇外的山。

山顶灵气充沛,因为地势险峻又植被茂盛,普通人根本上不来,谷蓝帝背着姚弛一路腾云驾雾熟门熟路地上山,山顶上建着一间小屋,站在小屋边上往山下望,只能看见云雾缭绕,落日余晖将流云映成斑斓的颜色,按常理来说到了这种高度总是寒冷的,可这里却已然是人间仙境的样子,温度宜人四季如春,屋后头是大片的梨树林,往远了望白茫茫的一片,似落满了雪一般。

姚弛兴奋得眼睛都亮起来,站在小屋前面哇了几声,久久无法言语。

谷蓝帝在他身后含着笑看他,虽然姚弛现在在外人面前已经是个温润沉稳的男子,可回到他身边却还是孩子心性,缓过劲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转头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这算是我的生辰贺礼?”姚弛靠在谷蓝帝身上抬起头看他。

谷蓝帝点点头,“我想让你看看我这些年来一直生活的地方。”顿了顿他又问,“喜欢吗?”

“是个好地方。”姚弛笑着亲上他唇角的痣,“就是之前缺了一个我。”

 

半夜的时候谷蓝帝抱着姚弛坐在小屋的顶上看星星,夜幕就沉甸甸地压在二人的头顶,近得似乎姚弛一伸手就可以拥抱星辰。

 他笑着对夜空张开双臂,可谷蓝帝此时此刻只想把他捧进手心。

“你应该早点带我上来的。”姚弛搂住谷蓝帝的脖颈,在他颈窝处有一下没一下地哈气,“这是我这么多年最美的生辰。”

谷蓝帝低下头,温柔地望着他。

树精是没有生辰的,时光对他们来说并不能留下什么痕迹,可人类不一样,在短短的几十年里他们想方设法地纪念,尽可能在短暂的生命里留下值得回味的瞬间。只要想到这一点,谷蓝帝就觉得喘不过气。

“不如下次也给我过生辰吧,日子就定在我们相遇的那一天。”

如果可以,他不光想学着人类过日子,更想做一个普通人类。

谷蓝帝将情绪掩盖的很好,姚弛没发现他突然的低落,一双漂亮的眼睛笑得弯起来。

“好啊。”

 

可后来两人险些没能为对方过完剩余几十年的生辰。

几年之后姚弛就病了,同他父亲一样的病,当年的姚老爷就是因为这种顽疾英年早逝,姚弛本来也不知道,只是为他看诊的大夫跟当初他父亲找的是同一人,一见他就开始惋惜地长吁短叹,几经追问才道出了当年的实情。

姚弛也没声张,开了些补气益血的药谢过大夫回家,跟谷蓝帝说这药是补身子的补品,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只字不提。

只是病痛怎么能瞒得过枕边人。

姚弛第三次捂住嘴强行压下咳嗽的声音却整个人都在发抖的时候,谷蓝帝坐起了身子。拍背喂水好容易等姚弛平静了些,就一脸严肃地坐在姚弛面前要他说实话。

大概是实在看不得谷蓝帝眉头紧锁眼睛都急的通红的样子,姚弛最终还是全都告诉了他,“……我不是有意想瞒你,只是我想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都能快快乐乐的。”

谷蓝帝不言语,只是伸手将他抱得死紧,姚弛眼圈都泛着红,想着这个怀抱自己可能也抱不了多少年了,可他留恋得要死,每次一想到离别就难过得不能自已,几乎要将大限提前。

随后谷蓝帝掐着他的下巴吻他,有说不上来的东西顺着两人相接的唇齿过渡进了自己体内,姚弛抬头诧异地看着谷蓝帝,那人的神色有些疲惫却依然是温柔的,“别怕,我给了你我一半的修为,足够你健康地活到寿终正寝。”

那晚姚弛抱着谷蓝帝哭得几欲崩溃,谷蓝帝却只是在他耳边轻声地说,“我有很多个五百年,可你只有一个。”

 

 

院子里的梨花又开了第三十个年头,可院内的光景似乎一点都没变。

跟谷蓝帝呆在一起的时候姚弛总是会有时光已经静止的错觉,两人已经相识了六十余年,谷蓝帝还是初见时的样子,年轻清冷又温柔深情。姚弛看着他就觉得自己也还没有变,小院里的时光永远停留在两个年轻人相恋的那一刻。

可有时候他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变化,他知道早晨醒来时枕边有时候会掉落银白色的发丝,他摸得到自己脸上逐渐长出来的皱纹,也看得到手臂上日益干枯的皮肤。

小镇上之前那些怜爱他的长辈都已经故去了,现在的镇民只知道城郊的小院子里住着一个古怪的孤寡老头,没有妻子更无儿无女,极少与人打交道,有些人家甚至不让家里的孩子靠近他们的小院子,生怕这个怪老头哪天发疯伤人。

谷蓝帝是不在意他身上的变化的,他照样每天用最深的爱意去拥抱和亲吻姚弛,人类的皮囊老化对他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他要去辨认一个人,始终都是去认他的灵魂,姚弛就是姚弛,也只有一个姚弛罢了。

即使姚弛全都知道,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谷蓝帝都会爱他,只是想起二人之间的差距还是难免难过,谁不想跟爱人永远般配,而他们哪怕相伴一生都做不到一句白头偕老。

彼时谷蓝帝躺在院子里的长凳上小憩,姚弛从屋内出来,看到阳光照在谷蓝帝脸上,他原本皮肤就白,此时此刻更是闪闪发光,眼睛虽然闭着却睡不安分,睫毛还在轻轻颤抖,鼻梁是高挺着的,唇角还勾着一个浅浅的笑涡。谷蓝帝的脸是削瘦的,却总能给人温和沉静的感觉,姚弛着迷地看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他身边。

似乎是捕捉到了脚步声,他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像是山上的云海,也像是缀着星辰的夜幕,这些年来姚弛上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却将上面的景色全都牢牢记在心里,而谷蓝帝就是所有美景的化身。

两人的距离一步步地缩短,姚弛心急得火烧火燎,他此时此刻只想将整个人都埋进谷蓝帝怀里,下一秒就走到光阴的尽头,可上了年纪的人腿脚毕竟不便,他越是着急越磕磕绊绊,还差几步的时候终于脚下一软失去了平衡,却稳稳地倒在了谷蓝帝怀里。

“小心。”谷蓝帝无奈又担忧地轻声提醒,姚弛晕乎乎地被他抱在怀里,赌着气想不般配能怎么样,看起来像父子或者祖孙也没什么大不了,重要的是他们俩依然像最初那样相爱,反正也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只是后来谷蓝帝就不肯让他独自出门了,生怕他行动不便在哪磕着碰着,姚弛实在拗不过他,只能对外说这是他远房表亲的孩子,见他一个老人生活不便于是赶来照顾他。

卖菜的大婶听罢,饶有兴趣地对着谷蓝帝打量了一番,“小哥长得真俊,有家室了吗,我有个表侄女可水灵了,我看你们……”

“成亲了,成亲了。”姚弛紧张地打断她的话,暗自握紧了谷蓝帝搀扶着他的手,“妻子孩子都在他家里,我这里地方小,住不下他们一家。”

大婶遗憾地摇摇头,却还是看在谷蓝帝的份上少算了他们几文钱。

谷蓝帝只是抿着嘴笑,他倒是很想在人来人往的市集里抱着姚弛给他一个吻,只是出门前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乱来,于是在脑子里随便想想便作罢。

并在回家之后将所有行动付诸实施。

 

 

姚弛已经几天没下地了。

这些天他的日常生活全靠着谷蓝帝照料,谁能想到那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居然真能挽起袖子为他煮菜做饭洗衣打扫呢。姚弛既满足又心疼。

上了年纪的人大约总是对自己的日子有个大概的估计的,他的时间也所剩不多了。

只是他此时此刻竟然还有些庆幸,恋恋不舍的人应当只有自己一个。而谷蓝帝就像刚刚失去双亲和奶娘的自己一样,会难过和消沉一段时间,但总归会有下一个人带着他走出来,他的日子还长着呢。

谷蓝帝收拾好碗筷从后厨出来,姚弛张了张嘴想叫他,却只是从喉间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哝声,他却听见了,倒了水小心翼翼喂他喝下,姚弛的嗓子这才清明了许多。

“辛苦了。”

谷蓝帝摇摇头,依旧温柔地望着他。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深情的沉默,没有人开口,却似乎已经诉尽了千百句缠绵情话。

许久之后姚弛清清嗓子,“我好看吗?”

谷蓝帝含着笑点头,“好看,好看极了。”

姚弛叹气,“我倒宁愿现在不好看。”随后他抬起眼,握住谷蓝帝的手,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等我走了,你就离开吧,到一个不会想起我的地方去,再找一个能让你忘记我的人。”

似乎是回光返照,他的话越说越顺畅,面色也红润起来。

“不要再找普通人了,找个像你一样的树精或者别的什么精都可以,你看普通人多麻烦。”

姚弛说着居然还兴奋起来,仿佛他一手为谷蓝帝搭建的美满又幸福的未来真的会在看得见的某天发生,末了还要问谷蓝帝一句,“你觉得呢?”

谷蓝帝又点点头,他说好,都听你的。

姚弛于是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把你安顿好了,我走也能走得安心些,不然拉你进来蹚这趟人间的浑水,总觉得是我对不起你了。”

谷蓝帝依旧是温柔地笑着的,却有水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谷蓝帝落泪。

“结果还是我对不起你,让你这么难过,但都能过去的。”姚弛贪恋地看着谷蓝帝,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再多刻进心里几分,等回头上了路他走慢些,见到孟婆之前能多回想一次,便是多偷得了一分快乐了。

姚弛合上眼帘的那一刻谷蓝帝俯下身子来亲吻他。

这可能是他们交换过最苦涩的一个吻。

 

 

后来谷蓝帝真的离开了小镇。

姚弛被安葬在了山上,谷蓝帝修成人形前真身所在的树下。

一切都安顿好之后,谷蓝帝在墓前安静地坐了整整一夜,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可他也不是什么按着答应姚弛的来。

后来谷蓝帝没有接近过任何一个人类或精怪,反倒是养成了习惯,姚弛的每一任转世,他总要去远远地看上一眼,却也仅止于此。

他们或多或少都与姚弛在眉眼间有些相似,但谷蓝帝清楚,他们都不再是姚弛了。

姚弛总以为,自己的一辈子于谷蓝帝而言不过是短短一瞬罢了。

可他不知道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谷蓝帝孤身一人将这百年的回忆重温了多少遍。

即使如此,他也从未后悔过踏入人间,更没后悔过在那个春日的午后走出来替姚弛擦去眼泪。

他只是在人间走了又停,恍然间千百年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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